其实,吴宓做学问的功夫堪称一流,在西南联大任教时,曾以月下讲“红楼”惊艳整个联大。不过,吴宓的恋爱史却引来众人的普遍嘲笑,尤其是他和一代名媛毛彦文的情事,被他编成诗集出版之后。他讲课的时候,很多学生就以问问题的名义刨根问底,往往搞得吴宓落荒而逃。所以,年少狂妄的钱钟书自然不会将这样的老师放在眼里,他曾在一篇专论吴宓的英文书评中,极尽挖苦之能事,含沙射影地说毛彦文是“年华已逝的卖弄风情的女人”,说吴宓是“中年无行之文士,以著其可鄙可笑之情形”。吴宓看到这篇文章时的愤怒可想而知,吴宓在日记中写道:“钱的这篇文章,使他‘尤深痛恨’,‘犹屡遭针刺鞭挞’。”师生感情一度降到冰点。
日本侵华之后,清华大学辗转迁往昆明,和北大、南开合为西南联大。吴宓继续在外文系当教授,而钱钟书也学成归来,受联大文学院院长冯友兰的邀请,任教于该系,两人成为同事。时过境迁,钱钟书就书评一事曾向老师吴宓做出道歉,吴宓嘴里虽说原谅,可心里的伤痛未必平复,两人的关系一般。后来,钱钟书的目中无人在联大持续发酵,他太过锋芒毕露,尤其不把外文系主任陈福田和元老级别的叶公超放在眼里,引起他们的嫉恨。于是他们就合起伙来,上书清华校长梅贻琦,挤对走了钱钟书。吴宓对钱钟书的为人虽不满,但本着爱才之心曾加以阻拦,然而人微言轻,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钱钟书还是离开联大,先回到故乡,后在湖南蓝田师范学院任英文系主任。钱钟书经历此次变故,也开始反思,不再盲目自大,并脚踏实地做学问。
1993年,吴宓的女儿吴学昭给当时名满天下的钱钟书发来信函,问其是否愿意一阅她父亲日记(即《吴宓日记》)中有关他和其夫人杨绛的评述。钱钟书允诺之后,没多久便收到吴学昭的“日记摘录”。读着老师的日记,一桩桩往事涌上心头,钱钟书悔不该当初,因为自己的年少无知,竟然给老师带来这么大伤害。他给吴学昭回信做检讨,“弄笔取快,不意使先师伤心如此,罪不可恕,真当焚笔砚矣!”“内疚于心,补过无从,唯有愧悔。”后来,经钱钟书同意,吴学昭把这封“悔过书”当做《吴宓日记》的代序发表,算作钱钟书对老师吴宓的公开道歉。
至此,吴宓和钱钟书师生的恩怨算是有了一个还算圆满的了结。不过,此时吴宓已经去世16年了。(摘自《文史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