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曾经是一名军人,这一辈子都是一个军人。
他说:作为一名水电建设者,我们一直在努力,努力成为那个让藏族同胞最值得托付的人。
他说:遇到你之前,我在爱情上想过无数种可能。遇到你之后,原来,你就是我想象中的幸福。
他叫李宝松,水电基础局西藏拉洛项目部生产副经理。
25岁那年,他写下一封遗书
2017年4月,海拔4100米,西藏山南结巴项目部。
早上6点多,妻子李静醒来,小心翼翼地问身边的李宝松:“你还睡着吗?”
“早就醒了,睡不着。起来又怕吵着你。”
4月,内地最美的“人间四月天”。在西藏,依然是严酷冬天。稀薄的空气让人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到了晚上,缺氧愈加严重,很多人几乎无法合眼。天气太过干燥,李宝松经常鼻子出血,脸色发紫。
4月,他被提拔为项目副总工。“我总是怕干不好,领导把这个工作交给我,这是对我的信任,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啊。”
白天他在每个工作面奔波,片刻不停。山上风沙大,机器响,说话要“自带扬声器”,一天下来,不光嗓子冒烟,有时“甚至干呕”。常年在高海拔,他的半月板损伤严重,晚上回到宿舍,两腿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躺在床上,身体疲惫极了,精神却特别亢奋。他先“复盘”,今天现场都发生了什么情况,哪点有问题,哪点安排布置得不错。接着“推演”,明天都有什么工作,哪些是关键点,昨天出现的问题怎么调整。
李宝松2015年9月来到结巴项目,先担任工程部副主任,接着主任,到现在的副总工。别人看来很羡慕的“连升两级”,于他,是“责任更重了,信任更重了。”
为了这份责任,他不怕成为个别人眼中的“恶人”。因为对施工技术和质量要求几近苛刻,有个工地,他负责的施工作业面,作业队负责人曾扬言愿意出10万,将他调换到其他工作面。
一位同事回忆,2016年灌浆施工时,一个外协机组没按照规范和技术要求施工。当天直到晚上十点半,李宝松一直在处理这件事。他斩钉截铁,坚持停工整顿,要求机组学习技术要求、规范后,才能继续施工。机组工人一听就炸了,嚷嚷着不干了。李宝松很坚定:可以不干,但是必须停工。
在他的坚持下,机组投入了整改。
“这件事让我很震撼,松哥太坚持原则了。”这位年轻的技术员直到现在还对李宝松的话印象深刻,“进度,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保证,但是绝对不能放弃质量、忽视质量。因为我们做的是水利工程,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要守护自己的责任。”
在李宝松心中,“责任感”这颗种子发芽于8年前。作为毕业于武汉大学的国防生,军校培训一年后分到连队,司令员给他们上了入伍后第一次动员课,他至今激动不已。
司令员的话,宝松记得很清楚:“人一定要有责任感,祖国的安稳就在我们手里。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将军,但是我希望你们哪怕在平凡的岗位上,对工作也要有责任感,这种责任感就是——我做了就一定要做好,因为做好它就关系到千家万户!”
他还未深刻体悟这其中的内涵时,部队执行一项重要保密任务,李宝松被选中了。送行时,指挥官向他说明,这次任务非常艰巨,又比较特殊,可能不能写到档案里面。
部队惯例,军人执行特殊任务前,都要先写一封遗书。如能平安归来,遗书交还给自己。如果没有回来,就把遗书和骨灰一起交给家人。
时至今日,遗书里写了什么,宝松已经想不起来了,“就是特别放心不下我妈妈。”
宝松的母亲三岁时发高烧得了脑膜炎,他自己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尽管妈妈像个孩子,但是永远记得我爱吃饺子,我只要回家,总会给我包饺子吃。”
在西藏工作7年了,司令员的话始终镶刻在他记忆的顶端。情绪低落的时候,工作不顺利的时候,这些话总是浮上心头:
“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做好,不能后退。因为我们身后是祖国和人民。”
褪下军装,军魂依旧
2019年4月,海拔4300米,西藏日喀则拉洛项目部。
妻子李静这几天心里很忐忑,宝松只给她发消息,不和她视频。“我怕他有什么事又瞒着我。”因为工作需要,李静现在留在拉萨机关,没和宝松一起去工地。
回忆起2015年边坝项目部的那件事,李静“心有余悸”,真的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当时压力钢管刚安装好,准备通水试验。瞬间狂风大作,一个扳手被吹进紧挨着水轮机的扇叶上。如果不及时取出,设备运行起来,极有可能把发电的关键部件打烂。
大家面面相觑,空气一时凝重。压力钢管环境封闭,主管长达115米,可直径却只有1.2米。钢管埋设坡度很陡,落差60多米,人进去风险很大。不止严重缺氧,万一安全绳脱落……
宝松平静地站出来,“我下去吧,工作是我负责的。今天我们先研究下方案和预案,明天实施。”
“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当没有事发生一样,还是吃饭的时候听同事们聊天我才知道的。我当时就急了。晚上回家我跟他说我不同意,风险太大了。他说,今天大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明天也会有很多人都在。”
“我记得那天我跟他吵到很晚,后来他终于答应我说不下去了,我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因为别人可能不知道,他有幽闭恐惧症!”
“以前看电视剧听说过幽闭恐惧症,没想到自己也是‘患者’,这还是部队里的经历。”在导弹阵地的坑道上,他曾埋伏在一个很小的出气孔里,呼吸困难,手脚冷汗,心慌不已。
“我让一根绳子送我下去,把扳手找到,自己就爬上来。这就是我做的事。”宝松的讲述一如平常,简洁明了,波澜不惊。但妻子泪流满面的脸却让他难以释怀。
“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要是下去上不来怎么办?滑下去了怎么办?”
“有绳子呢,能上来。”。
“是,绳子不会断,就怕里面缺氧,你要缺氧了拽都拽不动你,拽上来你都死啦!”
其实这一次,宝松对妻子并没有什么隐瞒,只是因为感冒发烧憔悴,怕她担心。
宝松所在的拉洛水利枢纽及配套灌区工程,是国务院确定的172项节水供水重大水利工程之一。原来由其他单位施工,因其改制退出水利水电市场。重新公开招标时,水电基础局中标。“剩下的工程都是硬骨头,我们在西藏就是因敢于啃硬骨头创下了金字招牌。”
宝松在这里担任生产副经理,比以往任何一个工地压力都大。他希望用一种文化,用高标准,强执行力去引导,去影响,去塑造团队。
他告诉“队友”,“我们先把成绩干出来,再说苦。活儿干得好,吃苦才有意义。”
他信任“队友”,说自己现在“在工地好像没啥作用了,大家都干得挺好的。”
场坝部主任何伟觉得,宝松是棵大树,可以让人依靠。他很感激宝松教给他的“六西格玛管理法”。现场出现问题,宝松就帮他分析,举一反三。现在何伟带着5个管理人员,40多名操作手,在大坝上干得风生水起。摊铺机坏了,需要人工摊铺,何伟第一个站出来,“我是队长,我上。”
结巴项目的一个同事也深有同感,“松哥在我心中,一直是山一般的存在,一直是我仰望的目标。”
他回忆起有一次写方案,“松哥因为一个分号和句号的区别,给我上了很好的一堂课。这种严谨,在细节处追求完美,是真正的专业。”宝松的敬业也让他钦佩不已,“松哥不管是白天还是半夜,他随时都可以去现场处理这些问题,太敬业了。”
李静知道,宝松早已习惯把军人的严谨带进工作中。在边坝工地,有一回宝松和施工队起了矛盾。他认为有规范的看规范,没规范的看图纸,没图纸的听管理。而非凭之前的经验。“他的标准只有1或者2,不可能有1.5这样的标准。”后期,领导把机电、电器、金洁等工作都交给他。因为这些都是细活,差一毫米都不行。
还有一个同事说,“每天大货车拉石头上坡都会掉石头,车碾到石头,容易爆胎。松哥只要看到就会弯腰把石头捡起来。这件事给我触动很大,这本不是松哥的份内工作。但其实只要是项目上的工作,就没有份内份外,我们都应该尽可能地去做好。”
学习遥感科学与技术专业的李宝松,有一门主课是电磁波。其实他自己就像电磁波一样,即使不被看见,但却能在所有的自由空间传播。
“这不是放弃,而是选择”
2017年10月2日,海拔4100米,西藏山南结巴项目部。
李宝松在早上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双节,工地,加班,大雨,但是,有了你,突然感觉只有这样才有味道。
配图里,他和李静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李静环抱着他的肩头。紧紧依偎的两个人,笑得真甜。
“他家庭条件差,上大学时,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奖学金和打工挣来的。为了多挣钱,常去工地做小工,一个暑假下来又黑又瘦,手上都是泡,但是很乐观。”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李静满脸甜蜜。
“大学毕业分配到部队上,我们正式谈恋爱。部队保密性强,不能上网,也不能用智能手机。他就让战友帮忙带各种书,只为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能跟我有各种不同的话题聊。”
“我们谈了4年异地恋,除了外出和高度保密的任务外,他基本每天和我通话2个小时。”
“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就说过,很多人都说男人一结婚就会变,但是我会用我最真实的一面来对你,现在我对你的态度就是以后一生我对你的态度”。
“我信他。”“他聪明、孝顺、勤劳、踏实、为人诚恳、自律性强”,“而且,特别有爱心。”
宝松曾荣获2008—2009年度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银奖,这意味着,他已经无偿献血达30次以上。
从一开始献全血,到献成分血,每次献血要一个半小时,针头特别粗,人比较痛苦。因为身体好,他几乎不太管献血时间间隔,见到有献血车就去,总是想,“万一我刚好就救了一个人呢!”
“一个对陌生人都这么有爱心的人,对自己的爱人不会差。”李静很笃定。
2018年,宝松大学毕业10年。因为拉洛项目正在施工关键期,他没能请假参加同学会。但他由衷为同学们感到骄傲,“我们班现在已经有了十几个博士生,还有好几个人供职中科院遥感所。”
想起离开部队前,部队领导也曾跟他说,“好多单位你都可以去,比如航天科工,跟咱们这儿的工作性质一样。”
他谢绝了领导的好意。因为他对李静有一个承诺:“我是一个摸着良心说话的人,不轻易承诺,承诺了就会做到。”
“我答应李静,今后不管你去哪儿,你只要选择好了,我就跟着你走。”
“我觉得女人的选择很重要,爱,首先是尊重她的选择。”
勇敢的人总有着坚毅的选择。宝松和李静选择投身雪域苍茫大地,就是选择了艰难,选择了责任,也选择了一种境界,选择了一种精神。
在海拔4200米的边坝水电站,没有四季之分,只有被延长的冬季,极度寒冷,四处风沙。穿着棉衣棉裤,戴着口罩,呼出的热气迅速结冰,口罩冻得硬梆梆不透气。他们只好摘下口罩,短短几分钟,鼻子和嘴四周就被冰碴包围。
为了抢进度,2014年的春节期间,项目部提前筹划,在保证施工正常进行的情况下,安排全体员工轮流休假。
“平时工作中抢着多干活的松哥,这次比谁都抢得凶——抢着大年三十留在项目值班,让别的同事可以和家人团聚吃年夜饭。”
对于宝松和李静来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独自承担的磨难,只有可以分享的快乐。正月十四,他们赶回到河北老家,正月十五领证,正式结为夫妻。
“我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和他在一起。我能理解他工作敬业,我也支持他,但是我希望他能爱护一下自己的身体。”
李静最害怕的一件事,也发生在边坝。“那天我正在后方营地上班,突然他被人抬回来了。手脚痉挛,呼吸急促,同事说可能是严重缺氧加上低血糖。”
当天验收厂房顶端的钢筋,宝松两次爬上去查看,强度过大,下来时已经感觉头晕。而最近的县医院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医疗条件差,稍微严重一点的病都看不了。
李静急得六神无主。这时候宝松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他摸索着抓起妻子的手,说对不起她。但是最放心不下的是他爷爷、奶奶和爸妈,“我死了,你代我伺候我爸妈。”
项目部的医生赶过来,揉搓按摩他的双手,喂他糖水,输上液,才稳定了下来。
边坝,藏语意为“吉祥光辉”,但是小镇居民在此之前,从未感受过“电”的“光辉”,时任昌都市水利局局长觉阿江村有一个最大的心愿:“早日摘除无电镇的困窘。”
现在,中国电建集团已经把水电站的全部资产和生产运营管理权无偿移交给地方政府,助力地方经济发展,改善藏区群众的生活。边坝水电站的建成,形成了覆盖7个乡镇的电力局域网,并与县内其它电站联网运行,构成边坝县电力网。新增1008户、5567人的用电,改善了2102户、10304人的生活用电问题。
时任边坝镇党委书记罗布珠珠说,“你们不远千里来帮助我们,你们付出的辛苦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藏族人民不会忘记,水电基础局是好样的!”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未来的路,我希望和他一起坚定地走下去”。
“道路承载着人们对内心的认知和自我的追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对祖国,对她,对自己的承诺。”
无人抵达之处,正是水电建设者步履不停的地方。在世界第三极上守护自己的初心,李宝松成为这条天路上最真实的生命脉动。
推荐单位:市住建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