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彦彬近影
在天津医学高等专科学校的大门口,我见到了果彦彬。当年那个瘦小的男孩,如今已是身高1.9米的大小伙子了,虽然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但眉宇间却找不到这个年纪应有的无忧无虑。他告诉我,前不久几个同学到学校旁边的火锅店为他过生日,给他买了生日蛋糕。面对燃烧的蜡烛,他许下心愿:愿自己学习顺利,毕业后找到工作,回报社会上的好心人。一个“00后”的孩子何以有这样的心愿?这还得从他妈妈刘翠香的故事说起。
车祸导致她右腿高位截瘫
却仍开着电三轮挣钱养子
果彦彬最早的儿时记忆,就是坐在一辆颠簸的三马子车上,跟着妈妈去拉脚。天真冷啊,他的手脚几乎没有知觉。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让妈妈把他锁在白马泉村那间堆满破烂杂物的小房子里。他才3岁,害怕时而蹿出来的大老鼠。妈妈在果彦彬心里就是整个世界,长大以后他才知道妈妈受过的那些苦。
刘翠香1968年出生在蓟县下营桑树庵村,20岁到水泥石矿打工,上午给工人做饭,下午学开车。之后与人合作买了车,开车拉石料。在矿上三十多名司机中,她最能干,挣钱最多。往往是一天的活儿干完了,别的司机都歇了,她还要再拉一趟活儿。她相信,勤劳一定能给她带来好运。但万万没想到,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1993年12月,一个寒冷刺骨的日子。早晨5点,刘翠香开着“松花江”离开县城上了京哈公路。突然,一辆装载着沉重石料的“斯太尔”发疯似的冲过来,她来不及躲闪就被撞下了公路!“松花江”翻转着滚下去,“包”在一棵树上,受了重伤的刘翠香血肉模糊,昏死过去。人们把她送到蓟县(今蓟州区)人民医院,经检查,她的左腿股骨头严重骨折,右腿已经烂了,需要做高位截肢手术。
1995年9月,在床上躺了将近两年的刘翠香终于靠拐杖的支持站了起来。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时,已经不认识了!容颜苍老,肢体残缺,身子像废了一样,动一动都钻心地痛。但是她想,无论如何也要站起来、走出去,养活自己!
一个如此严重残疾的女人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一次次努力,一次次以失败告终。她从报纸上看到绿色食品大有前途,到团山子村考察并开始创业,建鸡舍,雇工人,散养了三千多只鸡。2000年,小鸡长大,就要下蛋时,由于资金紧张,买饲料的钱无处可借,她一面联系鸡蛋的销路,一面继续借款,却偏偏赶上鸡蛋市场低迷,卖不出去了!
刘翠香跌坐在鸡舍里,眼前一片漆黑,借的账拿什么还?欠了人家一年的工资,拿什么发?她发疯似的拖着残腿去联系所有可能的渠道,最终没有结果,命运又一次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她只好把即将下蛋的鸡全卖了,还了一部分借款,自己变得一贫如洗。
2002年6月18日,她的儿子果彦彬出生,这个健康的小生命让她看见了希望。为养活孩子,她开着残疾人三轮车拉脚。但她的腿病越来越严重,2004年的一天,腿疼得她昏了过去,人们把她送进医院,经检查发现左腿股骨头已经坏死。
因病重想把儿子送人
好心人伸出援手提供帮助
刘翠香感到自己活着的日子不多了。她想,死倒是解脱,但孩子怎么办?思前想后,决定把孩子“过”给别人,只要孩子将来有好生活,自己死也安心。这个念头一出来,她的心就像被人撕扯一样,痛不欲生。
她在报纸上看到一个“人生十字路口”的栏目,于是用颤抖的手给编辑写了一封信,恳求他们帮她把儿子过给好心人。没几天,报社记者来电话,约她和儿子到报社见面。她给儿子换上最好的衣服,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也许这一去就是永别!
到了报社之后,记者详细询问了情况,把这对母子的遭遇和照片刊登在报纸上。随后几天,刘翠香接到了几十个电话,不少人想帮她抚养孩子。孩子从妈妈的言谈话语中隐隐知道要把他送给别人,竟一把抢过那张报纸撕成两半。“你为啥要撕报纸?”“没有报纸,妈妈就不会把我送人了!”儿子拒绝吃饭。妈妈递给他一个烧饼。他愤怒地摔在地上:“不吃!不吃!”说着,紧紧抱着门框大哭起来。天黑了也不进屋,生怕进屋会被人抱走。哭累了就躺在地上,睡梦中还在说:“妈妈……你不会死……我能帮你干活……”
孩子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刘翠香心上。哪有妈妈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妈妈的病早晚都是死,可你应该有幸福的生活啊!转天,刘翠香又接到记者的电话,天津一家医院要免费为她治疗股骨头坏死,让她尽快到医院检查。如果能治好病,那就可以继续挣钱谋生了!刘翠香把儿子撕毁的报纸粘好,珍藏起来,这是一张“救命报”啊!
那段日子,很多好心人伸出援手,提供物质上的帮助和精神上的鼓励。2006年,通过治疗,刘翠香的腿疼减轻,能活动了。她继续骑上三轮摩托车上街拉脚,一天能挣三四十元,生活能过得去。2007年4月,刘翠香带着儿子载了一位女乘客,那位乘客抚摸着孩子的头说:“我从报上看到过你的事,你们来找我吧!”她是大地幼儿园园长刘玉霞,孩子免费进了大地幼儿园。
幼儿园毕业的那一天,果彦彬上台演出,唱了妈妈写词的一首歌:“叔叔阿姨,我想为您唱一首歌,唱一首心灵的歌。赞美的歌声我唱不停,我的好叔叔,好阿姨。我没有什么报答您,只有一颗感恩的心……”
考入医学高等专科学校
他只想努力学习回报社会
刘翠香一直有一个心愿:只要我能活到儿子长大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告诉他发生的这一切,让他用一颗感恩的心,替妈妈回报社会上所有的好心人。
果彦彬的成长一路都有好心人帮助。在蓟县第一中心小学,班主任刘爱琴老师帮他交学费,帮助找旧校服,连每天的早餐费也是刘老师帮他付的。在下仓中学上高中,田淑冬老师特别关心他,多次帮他解决思想困惑,顺利完成学业。
2020年,果彦彬成为天津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护理系的一名学生。他所在的20216班有51名同学,其中男生有13名。八个同学住一个寝室,学习非常紧张,要学《护理学基础》《用药护理学》《护理心理学》《临床护理综合实训》等课程,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学一个多月时,果彦彬被同学们选为班长,学习之余多了很多工作,但他每件事情都做得很认真。
为了给妈妈减轻负担,果彦彬申请了勤工俭学。工作是在图书馆整理借阅图书,每周课余时间工作12小时,每月补贴160元。图书馆的书真多啊,他工作之余就是看书,书籍在他的眼前打开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在图书馆举办的读书月开幕式上,他上台演讲“毛主席少年时的读书故事”,演讲稿是他看书、查资料自己写的。
果彦彬热爱劳动,他知道有付出才会有回报。今年寒假期间,他在蓟州中医医院当了一个月志愿者,在导诊台预诊、分诊。疫情中,很多老年人不会扫码登记,他就帮他们耐心讲解。他还作为志愿者去妇女儿童保健中心打扫卫生,为眼科门诊测视力,跟同学一起到滨海新区拣垃圾。在学校“五一”劳动之星评选活动中,护理系选出12名劳动之星,他是其中之一,总结大会上他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劳动最光荣”。
这些年果彦彬的家里也走出困境,发生了很大变化。小时候他的衣服都是穿别的孩子不要的,现在能买新衣服穿了。以前租房子住,环境特别差,现在他家在城里有楼房,冬天有暖气,在罗庄子村有个小院,他家还有梨树园,有雪花梨、红香酥、皇冠梨,还有李子、杏、核桃。按照有关政策,刘翠香高位截肢的右腿免费安装了假肢,左腿于2015年做了髋关节置换手术。
问果彦彬小时候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什么?他说,是妈妈带着他参加报社的活动,一位叔叔开车到蓟县接他们,还带他去了麦当劳,那是他第一次来天津市中心。
现在果彦彬对繁华都市还很陌生,因为学习之余要勤工俭学,回家要帮妈妈干活,除了学校附近,他还没逛过其他地方。他只想努力学习,将来拿到毕业文凭再考护士资格证。他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要去帮助更多的人,实现妈妈的心愿──回报社会上的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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